《大洋之间的灯光》看起来很催泪，实则却不然

  德里克-斯安弗朗斯的新作《大洋之间的灯光》看起来很催泪，实则却不然。不过，银幕上的迈克尔-法斯宾德和艾丽西亚-维坎德倒没少流泪——女方的下巴时不时处于颤抖状态，而男方则是全程咬肌突出。两人扮演了一对在西澳大利亚海岸捡到弃儿私自收养、最后不得不把孩子还给生母（蕾切尔-薇兹饰）的夫妇。诚然，比起花上两个小时观赏当今影坛最漂亮的脸蛋之二相互倒在对方臂弯，更加浪费时间的消遣方式还并不少，但这部尴尬地介于精美年代剧与纯煽情创作之间的影片，太过关注用音乐、风景和美丽而痛苦的脸庞轰炸感官，却忘了什么才能真正地打动观众。

最好的情节剧中的一类——从令人无从抵抗的催泪经典《慈母心》、《往日情怀》和《母女情》，到本世纪杰作《百万美元宝贝》和《断背山》——描述的主人公是那样饱满、可信，以至于我们哭成啥样都能理直气壮。其它的佳作要么让人泪中带笑（《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要么讽刺戏谑（《春风秋雨》）。这些佳作中的许多——事实上，包括所有上述影片——都植根于现实，它们讲述经济困境、单身母亲、种族主义、恐同现象或是生老病死。这些电影把我们变成受虐狂，在我们心中填满失去、悔恨和牺牲的痛苦，直到把我们伤到想要再看一遍。

即使降低标准来看，《大洋之间的灯光》也难称是一部令人满意的作品，更不用说媲美这些经典了。影片阴郁的基调近乎做作，三个刻画潦草的主人公寓言般的故事充满设计感，人物的悲情十分刻意。伟大的情节剧有时可以掩盖剧作合理性的不足：《天老地荒不了情》就是一个极佳的例子。遗憾的是，导演虽在视觉呈现方面有其过人之处，对剧本却掌控不足。这部改编自2012年的同名小说的影片想要打造一种悲天悯人的效果，但效果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让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独立电影出生的斯安弗朗斯（《蓝色情人节》、《松林外》）为何要选择如此索然无味的故事作为迈入主流的首秀，为何在本子如此平庸的情况下最终执迷不悟。

法斯宾德扮演的汤姆是一位退伍军人，影片的第一场戏中，他接受了在一座孤岛守护灯塔的工作。他在应聘面试中表示，在经历了战场的恐惧和混乱后，他想要无人打扰的安静生活。不久之后，他在附近的一个小镇遇到了伊莎贝尔（维坎德饰），这个美丽的年轻女子在餐桌上向他投去了关注的目光，而她在战争中失去了两个兄弟的经历，打破了汤姆内心的防线。

随着两人相知过程的展开，影片出现了一些让观众想要翻白眼的对白：伊莎贝尔问汤姆他对未来有何期许，他用一个词回答：“生活”。两人书信来往的内容有些天真，比如观众通过画外音听到汤姆对爱人说：“你的心里有一束光”。虽然他不是济慈，还是俘获了伊莎贝尔的芳心。然后，两人结婚了，她搬进了他在孤岛上的古朴小屋。逆光的拥抱、被风吹乱的头发、甜蜜的耳边细雨，加上亚历山大-迪斯普拉特没什么特色的配乐，估计特伦斯-马利克看了都会脸红。

这对夫妇期待孩子的降临，但伊莎贝尔经历了两次流产。再次怀孕的妻子痛苦地捂着肚子时汤姆惊恐的喊叫（“告诉我该怎么办！”），成了这部情感未曾深入的影片中屈指可数的一次真情流露。

接下来，影片还没有给观众什么唏嘘的机会，海滩上就出现了一艘小船，里面有一个死去的男子，和一个哭喊的婴儿。汤姆埋葬了男子的尸体，伊莎贝尔照顾起孩子，母爱溢于言表。把这个大海带来的孩子看作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补偿的她，说服丈夫放弃了向有关部门报告的想法。很快，夫妻俩对小“露西”视如己出，双双做出了为人父母的决定。

几年后，在前往伊莎贝尔家乡的一次旅途中，两人结识了汉娜（薇兹饰），得知这个看来失魂落魄的女人，在当年露西冲上岸的时候遭遇了出海的丈夫和女儿的失踪。看到这儿，观众肯定明白了（即使汉娜还不知道真相）：露西真是汉娜失散多年的女儿，而死去的男子则是她的丈夫。

伊莎贝尔十分内疚，但对露西的爱超过了内心的迟疑。当汤姆求她放弃孩子时，她用气声说：“我是她的母亲”。维坎德有出色的演技，但除了流泪表示抵抗，这里她实在没有什么发挥余地。法斯宾德的表现也算合格，不过这次三好男人的表演证明了他更适合那些纠结复杂的角色。

尽管两位主演之间化学反应十足，哭地也很到位，但汤姆和伊莎贝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文学符号，而非有血有肉的人物。部分问题在于导演忽略了这对夫妻在露西到来前后的生活琐碎，132的片长充斥的是半歌词、香水广告式的插曲。曾在《蓝色情人节》中深度剖析婚姻危机的斯安弗朗斯，在本片中没能赋予两位主人公的关系太多层次和质感。结果导致了影片最后两人做出的艰难选择没有形成应有的共鸣。

除了意料之中的对特写的滥用，斯安弗朗斯与摄影师亚当-阿卡珀（《麦克白》）呈现的画面流畅而克制——但这并不表示《大洋之间的灯光》在视觉上是成功的。影片拍摄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州，充满咆哮的海浪、流动的天空和风中摇曳的芦苇这般美丽的画面。但跟影片的其它元素一样，过度精美的雕琢，反而缺失了应有的荒凉和粗糙之气。

对于某些观众而言，前文所述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因为影片的表面——养眼的演员、令人窒息的美景和动人心弦的音乐——足以让到达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观感。至于剩下的人，还是把我们眼泪留给其它电影吧。